方拭非抱掌作揖,朝几人敬道:“小公子果然胆识过人。不过下官不敢相从,下官四体不清,四肢纤弱,连个子也矮了陆郎中半头,若是给小公子做马,怕摔着了贵人,这可如何担待?”
“我不过是想和你玩一会儿,是我喜欢你,何况骑马摔下,能受什么伤?我真马都敢骑,你这样的矮马有什么骑不得的?”顾明潜不依不饶地抓顾登恒衣角,跺脚撒娇:“爷爷爷爷!你快让他答应我呀!”
方拭非继续道:“所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。小公子这般人物,更应该谨慎而为。小公子说不会受伤那是小公子以为,可要真出了事,下官却难辞其咎。恕下官直言,这世间小公子能找到成千上万个给您做马骑的人,为何非要找一个玩不痛快的人?”
“我不要听你说!”顾明潜耍赖道,“你就要你陪我玩儿!”
方拭非继续缓缓道:“所谓君子不以言举人,不以人废言。小公子既然不听下官说话,就是看不起下官。既然已经看不起下官,又为何要下官同您玩乐?”
陆仲深:“方主事可以了吧。小公子年纪尚幼,即便懂得那些道理,也争辩不过你。你又何必搬出大道理教训人呢?公子既然想与你玩闹,你就听从便是。在陛下面前还左右推辞,心中究竟是什么打算?”
方拭非之前一直低着头回话,他一开口,立马昂起头大声回斥道:“此言差矣!小公子乃皇孙贵胄,将来前途自不是我等可以比量!陆郎中您身为司文郎中,就应该明白,‘业精于勤而荒于嬉;行成于思而毁于随。’的道理。岂可纵容小公子嬉闹,而不顾此事影响?”
陆仲深:“哪来这么重的影响?你方主事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?”
方拭非:“天底下能做牛做马的人有几人,进士科头名又有几人?方某的确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,不过倒是愿意与陆郎中比一比。”
顾登恒挥手打断他们道:“好了,你们跟他扯,扯到明天也扯不出自己的理来。行了,先这样吧。朕还有事要与他商讨。潜儿,你先下去玩儿。”
顾明潜看他表情,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胡闹,乖巧道:“爷爷对不起,我就先走了。”
顾泽列原本想留下来,顾登恒故意支开他,让他去后宫见见自己母亲,而这边还有事要与户部诸人私下商议。
顾泽列称是,得了允许,便往后宫过去。
陆仲深有事要禀,不过不重要,顾登恒就让他先说。
王声远趁着陛下转身进去的空隙,灵活蹿到方拭非身边,对着她脑袋重重一拍。
方拭非捂着头瞪他,王声远无声做着口型,气冲冲道:“看什么看!你小子疯了吧!书房前也敢闹事,还这么点功夫!”
说完又拍了下叶书良。
不用提示叶书良也知道他要骂什么,所以老实地受了。
方拭非转头就去拍陆仲深。
陆仲深茫然一个激灵,反应过来要找方拭非报仇。
“陆郎中!”顾登恒在前排道,“你这呲牙咧嘴的做什么呢?有事快说。”
陆仲深一股气在胸口快憋炸了,收回视线,用指甲抠着手心让自己冷静,然后将编纂进度汇报了一下。
顾登恒评价了两句,算作同意,让他回去照计划做事。
陆仲深一走,书房里总算没有不相干的人了。
顾登恒中气十足地一喊:“方拭非!”
方拭非立马应:“臣在!”
顾登恒说:“你还真是口才卓越,我看谁也说不过你。”
方拭非说:“遇上能讲道理的人,才可以讲道理。但遇上不讲道理的,臣纵然是诸葛在世,也没有办法啊。”
“你是说朕不讲道理了?”
“陛下,您这问题,臣实在无法回答。是也可否也可,不全全看陛下喜不喜欢我了。”
顾登恒说:“朕看你不顺眼。”
方拭非:“陛下您说得是。”
“呵,”顾登恒真是少有见到这种打蛇随棍上的人,“既然说到讲道理,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。你先前说要对民公开运河,你就说出开水道的二十条好处来。不可重复,说得好,朕可以当你是忧心国情,原谅你这一次。”
方拭非正要开口,顾登恒又抬手阻止她。
“不用现在告诉我。现在你肯定有理由推脱。”顾登恒说,“朕不想听你油嘴滑舌,此事正正经经。你回去好好想想,汇成奏章递给我。现在先下去吧。”
王声远扭过头,一双小眼睛眯着,危险地盯住她。
方拭非:“臣……告退?”
顾登恒:“赶紧退!”
方拭非:“……”
她退到门口,还能听到顾登恒气急败坏的声音。
“呵,还敢在朕面前耍聪明,朕治不了他是不是?我还以为他学乖了,这一身劣骨看来是怎么也掰不正。王尚书你看看你的人……嘁!”顾登恒拍桌,“叶郎中,你怎么回事?被方拭非带坏了不曾?”
叶书良:“陛下,此乃臣之罪过。臣正有一事相求,望陛下应允……”
方拭非叹了口气。
打个人嘛,她怎么知道万年不出门的顾登恒这次怎么就抬着尊足出来了呢。
她挠挠头,准备出宫。
本来还想说说好话,讨顾登恒开心,让他放自己官复原职的。可没想他不给自己这机会。
走过一扇拱门的时候,身后有声音喊她。
“方主事!”顾泽长从远处跑来,脸上带着欣喜道:“我听宫人说你入宫了,原来是真的。正想过来碰碰运气,没成想这么巧!”
方拭非:“五殿下好。”
顾泽长笑道:“客气客气。”
他说:“我——啊,什么东西!”
二人才开始寒暄,还未进入主题,顾泽长就被飞来碎石头砸了脸。
他摸了一把,对方力气不大,这石头边角也圆润,倒是没见血。
紧跟着又一块石头飞过来,被方拭非一把抓住。
顾明潜看着他们哈哈大笑,旁边一个殷勤的下人给他递着东西。
他一把抓在手心,咬着嘴唇,兴奋至极地朝这边继续砸来。
“诶!”顾泽长抬手去挡,石头砸在身上还是疼的。
“住手!”顾泽长喝道,“不可胡闹!”
对方根本不予理会。
连那奴仆也敢如此大胆,是顾泽列带来的,竟然不将顾泽长放在眼里。
方拭非见此心中大为光火,看那小孩儿更是不爽。
之前想着骑自己,现在就动手打长辈,哪里来的妖孽。
直接又接了几颗,顺便从地上捡了两块,手指发劲,捏住石子,两步冲势上前,振臂掷去。